【策瑜】红浪
一些武侠梗，和脑补的完全是两回事，因为太久没写东西语无伦次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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哗啦——
松了口子的红绸袋哗哗啦啦吐出一片碎金，孙策只是瞥了一眼，满不在乎地扭过头去。瞎了一只眼的中年男人咬咬牙：“你开个价。”
孙策笑笑，像明媚的阳光穿透树梢：“四百金。”
中年男人摆手：“太贵。”
孙策倏忽影动近在男人面前咫尺，食指调皮地戳了戳他那背后早已空了的眼罩：“四百金买的不是周瑜的命，是你这只眼睛。怎么你这只眼睛，还不值四百金吗？”
中年男人恨恨道：“若不是瞎了这只眼睛，我、我……好，四百金就四百金，但我还有一个要求。”
孙策一脚翘在桌上，手上闲不住地转了圈剑：“好说。”
“把周瑜的左眼，送到我面前来。”中年男人咬牙切齿的神情，叫人不得不相信，一得到周瑜的眼睛，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它煮熟了吃进腹里。
孙策指了指自己泛着薄薄金光的眼睛：“别说一只，我把两只都给你送来——不加价。”
那周瑜是庐江周氏新任家主，年方二十一岁，中年男子带着一群小弟浪迹江湖，与他原没有什么仇怨。江湖上讨生活，各凭本事。几个月前，中年男子一行在庐江郊外打劫一队商人，他的目标只有那批货，不成想半路杀出个周瑜，厉声叱责他们在周家的地盘上闹事，还刺瞎了中年男子一只眼睛。伤愈后，中年男子几次上门向周瑜复仇，可庐江周家门众上千人，只要周瑜不愿意，他连周瑜的面都见不到。中年男子的江湖朋友为他的遭遇愤愤不平，因此向他引荐了孙策这个杀手。
孙策出身不明，然而自他十七岁现身江湖以来，四年杀人二百，从未失手。他是个敬业的杀手，从不挑活，只要钱给的足够，上至八旬老人下至襁褓婴儿，都可以杀。
但面对这样的对手，还是得谨慎些。庐江周氏作为名震一方的武林世家，弟子众多，孙策又没有三头六臂，可没有把握在成百上千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。
孙策跟了两天，终于等到周瑜落单的机会。那是一艘小船，门人送周瑜到岸边就告辞离去。艄公正懒懒散散地靠着桨，见到周瑜走近，肃然立正身子，压了压翘起了几条边的斗笠。周瑜对艄公的失礼像没看见似的，待在船头坐稳，向艄公点头示意，艄公便推动船桨缓缓离岸。船顺小河而下，孙策知道这个方向过去，可以到寿春，那里就是袁术的地盘了。
周瑜一身红裳白袍，他的面容秀雅，身姿俊逸，一举手一投足沉静不失潇洒，这样的男子总是很受人喜欢的，不只女人，还有男人。周瑜倚在船头，俯身掬一捧水。他没有武器，但孙策不以为他这样的身份，会独自出行而且不带武器。
周瑜轻轻挥掉手上的水珠，说：“今天的河水真冷。”
艄公没有意识到周瑜在同他说话，迷茫地看了看四周，暮光中只有他们这一艘船悠悠荡荡。于是后知后觉地回了声：“嗯……天转凉了。”
周瑜坐在船头端详船尾的艄公，他的坐姿很挺拔，很端庄，静如山松崖柏，而晚风过处，衣袂翻扬，动如清波激流。他轻轻一笑，艄公忽然掀帽而起，因为他惊觉他们脚下的小船正在一分为二。同时脱手而出的船桨直击周瑜面门，但在船身彻底分开的一瞬间，翩翩白影从水面飘起，轻巧地落在残缺的半边船舷上。
“跟了我两天，还要为我撑船，很辛苦吧？”
孙策的足尖踩在缺损的船尾，飒然笑道：“不辛苦。赚钱嘛，哪有容易的？”
“你很缺钱？”
孙策很坦率：“缺啊。周家家主大概不知道，缺钱的滋味可不好受。”
周瑜笑了起来，水总是冷的，而泛着暮光的涟漪，却有一丝温暖的动人：“对方出多少钱买我的命？我双倍给你。”
“然后把他杀了？”孙策哈哈大笑，“周公子，你是故事听多了吧？这么没信用的杀手，在江湖上是混不下去的。”
“看来今天我的命你要定了。”
孙策盯着他半晌，歪了歪头：“还有你那双漂亮的眼睛。”
狭长的眼睛不禁眯了一眯，眸光冷下几分：“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！”
周瑜猛踩他那端的船板，一股力量瞬间把孙策逼离只剩一半的船身。而周瑜脚下的木板也因为他这股劲暂时沉进水里，白衣宛如一道旋风从水面直掠而来，孙策藏在船板下的剑在另一半船身上，现在他只能以双手迎敌。他没有料错，擦过他手臂的是一片金属质感的冰凉，从他的左手臂到背后再到右手臂划出了一道平整的切口。孙策堪堪落在刚浮起的船头，方才周瑜站立的地方，回头看见周瑜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剑。
“生气了？”孙策继续火上浇油，“我说的是真话，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。”
周瑜笑了一笑：“我的剑法也很漂亮。”周瑜面向着夕阳，一个剑花舞得孙策眼花缭乱，寒光迫在身前。
“领教到了。”孙策一边躲一边喊，“我们去岸上打好不好？这船要沉了，我不会游泳！”
“我会啊。”周瑜的剑越来越快，孙策感到皮肤一阵阵冰凉，这身老旧的艄公衣服被剑划得不成样子，若不是他的身法够好，他的皮肤现在一定同这衣服一样七零八落。
他没有武器，而周瑜手上握着一把剑，在水面上打他完全处于劣势。“是吗？”孙策狠一狠心，手掌直接迎上刺来的剑，这不躲不闪的动作倒是把周瑜吓得一愣。但剑锋没有迟疑太久，直接对着孙策的手掌刺过去，可孙策趁机抓住剑刃，快速移动到周瑜身后紧紧箍住他的腰，脚下摇摇晃晃的木板终于支撑不住把两人一齐掀进水里。
周瑜在水中使不出力脱不开身，孙策右手抓住周瑜的剑，左手圈住周瑜的腰，齐齐在水中下沉。
周瑜向身后一记肘击，可狡猾的孙策闪身从他的腋下钻了过去。周瑜心知孙策要夺他的剑，立刻把剑身一翻，差点被切断手指的孙策险险松手，转身就跑，四肢并用游得飞快，握着剑的周瑜反而追不上他。周瑜沉吟了一下，只要孙策还想杀他，必然还得回到他这里来，何必追着不放？周瑜调头向水面游去。
孙策果然很快找了回来，暮色四合，周瑜正坐在岸边吹风，头发不住地滴水浸得双肩的衣服比别处更加薄透。孙策一出现在视野里，那双灵动的眼睛便带着戏谑的笑意望过来，孙策远远浮在水面笑着：“周公子的水性还是比我差一点。”
周瑜像一只等着猎物上钩的豹子，危险但美丽，让人很难忍住不去靠近，尤其是孙策这样喜欢冒险的人：“你不是说你不会吗？”
“我以为我说不会，你就会救我，没想到你要杀我。”孙策说得可怜兮兮，仿佛他才是要被杀的那个人。
周瑜冷笑：“我为何要救你？”
“如果你想弄死我，应该在发现我身份的时候就动手了，你们人多势众，胜算更大。何必冒险诱我上一艘只有你我的船？”孙策有作为猎物的自觉，主动把周瑜想听的一条条摊开来讲，最后殷勤地问，“你说的交易还作数吗？”
周瑜闻言起身，把剑插进地里，手缓缓离了剑柄：“这些钱买的不是别人的命。”
孙策看着他向后退了几步，透湿的衣服沾了岸边的草茎甚至还有泥泞，让孙策皱了皱眉。作为一个杀手，孙策没少餐风露宿，摸爬滚打，他不怕脏，从来没嫌弃过泥泞，但它出现在眼前这个人身上，是如此不合时宜。他很干净，应是风流清雅的，曾经他的确是如此一个小公子，直到他的父亲、兄长相继遇害，一个以抚琴弄弦为乐的贵家公子，陡然被推上江湖的风口浪尖。于是周瑜甫一成年，便继承家主之位。
但从来没有人说过，周瑜的武功这样厉害。孙策不以为他有与自己正面一战之力，但纵然辅以计谋，能将自己逼到如此狼狈的人，孙策还没有遇到过——让他来杀周瑜的人，是要置他于死地。孙策走上岸：“看来这八百金，买的是我的命。”他脱掉了被周瑜砍得零零碎碎的上衣，精赤的上半身一道道被水泡过后泛白的伤口，都是周瑜割出来的。
“没有人愿意养一条会咬主人的狗。”孙策是袁术的狗，曾经。孙策的父亲死的时候，他只有十五岁。而他有母亲和一群弟妹要养，他不得不去寻找赚钱的捷径。捷径，就是成为袁术的暗器，解决所有袁术想杀的人。
孙策并不讨厌这份工作，但他不喜欢袁术赶尽杀绝的作风，更不喜欢无辜的老幼妇孺死在自己手上的感觉。两年前他萌生出脱离袁术的想法，开始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，袁术显然不会坐视这样的事发生。
孙策故意在周瑜面前展示他手上的伤，手掌中间横着一道狰狞可怖的割伤。周瑜知道那伤不深，他留了分寸，但孙策这般把伤口袒露在他面前，让周瑜不禁猜疑他想干什么。孙策把手按在了周瑜的嘴唇上，周瑜一惊，很快定下心神，任由孙策泡得起褶的手指摩擦他的嘴唇：“袁术知道你也会咬主人吗？”
周瑜垂下头，啃了啃他的手指，清光流转的眼睛自下而上看着孙策，意味深长：“只要孙策还没活过来，他就不会知道。”
孙策只见过周瑜几次，每次都是藏在暗中远远地看，青年人总是温声细语，听力灵敏如猫的孙策也很难听清他的话语。但他好看得出挑，如果他不是袁术的客人，孙策一定会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创造几次偶遇。事实上他第一次这么近看周瑜，近看，果然更好看。“孙策死了，孙策手下的弟兄们就会群龙无首。”
“庐江周家愿意接纳他们。”他需要孙策活着，将孙策的势力与周家的势力合并，方能在江湖有立足之地，“我要知道，你的手下到底有多少人？”
孙策还是先提出自己的疑问：“你为什么要反咬袁术？”周家是一度与袁家并驾齐驱的武林世家，纵然连年衰败，他在暗处观察过袁术与周瑜会面的场景，袁术待周瑜还算客气，两家不曾有什么恩怨。
周瑜无声地笑：“我会咬死任何企图把周家当成走狗的敌人。”
“你好凶啊。”孙策故作慌张地把手藏到身后，“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。”
“惊喜吗？”
孙策诚恳地说：“惊喜。”想了想，又补充，“不只惊喜，还很喜欢。”
周瑜从地里拔出剑，挡住了孙策想占便宜的手：“记得把你的兄弟带来。”虽然他不清楚孙策的势力目前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，但一定不足以对抗袁术，否则他不会隐忍至今。而孙策不会放过他结盟的邀请。
难怪周瑜上船的时候，孙策没看到任何武器。他带的是一柄软剑，无鞘，周瑜把它环在腰上，隐藏在腰带下。他把剑安置好，忽然停下动作，看向光着膀子的孙策。周瑜踌躇了一下，脱下外衣丢进孙策怀里。孙策兴高采烈地接过衣服：“我听说互相穿对方的衣服，是很特别的交情。”
周瑜淡淡道：“你也可以不穿。”
“还有个问题——”孙策老老实实把衣服扎好，“周公子，你是怎么认出我的？”
周瑜回头，孙策松松垮垮系着他的外袍，俊俏的脸上带着两分恣意三分勾引五分张扬的笑，心想袁术说的果真不错：“袁术说，只要看见你的脸，就一定可以认出来。说实话，我从未想过，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是长这样。”
孙策乐了，靠到周瑜身前道：“那你知道我怎么认识你的吗？”周瑜皱了皱眉，这个问题实在古怪。孙策不等他问，也许料定了他不会问，自己接着说：“四年前，你十七岁，袁术亲来周家吊唁。那个时候我躲在人群里，远远地看到你——说来奇怪，那时的你和其他周家人一样披麻戴孝，人群中我就只记住了你这双眼睛。”
周瑜微微一笑：“你眼光不错。”
孙策很满意他对自己的褒扬，无论是对他的审美还是洞察力，开心地回道：“你也不错啊。”
